梅朵

丹砂 07

注意看前面的预警,本章有不重要的原创人物出场。

 

  

  











  噔噔的脚步声在死一般的寂静中格外刺耳,蓝忘机被四五个持剑的侍卫团团围住,只剩下了喘息的余地,房间里不时就有人进进出出,光是灌汤喂药还不够,两寸长的银针在灯下泛着阴寒,床边的人眼都没眨,尽数扎进了蓝启仁的身体里。


  蜡烛早已燃尽换过两回,积了油灰的烛台上几个烛头颓然地亮着,火花摇摇欲坠,好像随时都会灭去,这样弱的光线,蓝忘机自然看不清屋内堂中正坐着那人的脸,只觉得他周身被阴翳笼罩,高高在上不可一世。


  他不做声,余下的人也不敢发出半点声响。良久,在床边尽力施救的人长舒口气,一一取下银针,收拾好药箱快步行至那人身边,恭敬地行了一礼,随即俯身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。


  蓝忘机心中一紧,家中骤然遭此劫难,叔父呕血昏迷至今不醒,他又被人挟持动弹不得,仍是惊魂未定,不自觉耸了耸身子。


  堂中那人缓缓起身,他挺直脊背,头颈微微后仰,似乎凝神端视了蓝忘机许久。他低头拨弄着拇指上墨绿色的翡翠扳指,翡翠色泽温润光滑,更衬得人神色冷峻,他徐徐道:


  “蓝忘机,你好大的胆子!”

  

  蓝氏书香门第,蓝启仁更是从小便为他取了字,眼下听来却莫名惶恐。


  借着一缕倾泻而下的月光,蓝忘机辨认半晌,终于识得眼前人。


  这人是皇帝的第三子淮王,幼时蓝启仁曾教过他几年,他有时会出宫到蓝家坐坐,蓝忘机也因此与他有过几面之缘,只是后来皇帝立了长子为储,一切本该尘埃落定,淮王却不死心地想要再搏一搏,蓝启仁不忍助他图谋为祸朝廷,渐渐地便与他疏远了。


  不知为何,今日他竟会突然到此。


  然而眼下情形容不得蓝忘机思虑过多,他虽不明白淮王话中之意,却暗自庆幸今日有他出现,方能及时出手救治叔父。


  蓝忘机循声抬头,他跌坐在地上,澄澈的眼眸里满是困惑,顾不上横在他颈边的利刃,问道:“忘机有疑,还望殿下指教。”


  那人笑了笑,声线如同枭鸟一样呕哑阴冷,淮王挥了挥手,方才那位为蓝启仁医治的大夫领命走上前来,从袖中掏出一方帕子,层层展开,内里赫然出现了一根发黑的银针。


  “禀殿下,蓝先生确乃中毒所致,而毒就下在……”


  大夫转过头看了一眼蓝忘机,面色有些复杂,似是难以置信,他道:“在蓝先生晚膳时用过的汤里也有此毒,据蓝府的婢女所说,今日的汤是二公子亲手烹制,除此以外再无第二人插手。”


  淮王霎时红了眼眶,跌跌撞撞从石阶上下来,一把攥住蓝忘机的衣领,痛心疾首道:


  “听到了吗?蓝二公子,先生是被你害成这样的。”


  “他含辛茹苦将你养大,你怎么…怎么能如此待先生?”


  震惊与伤痛齐齐绞在蓝忘机心口,拼命撕咬拉扯,分不清哪方更甚,他的脸色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,手指却止不住地打哆嗦,勉强从地上支起身子,试图冲进房里看一看蓝启仁。


  但仅凭他一人属实难以抵挡这么多身形魁梧的壮汉,蓝忘机刚站直身子便双腿打颤,身体传来阵阵胀痛,可他仍是不死心,继续牟足了劲想要翻越横亘在他身前的人墙。


  蓝忘机拼命呼喊:“叔父!”


  “住口!”淮王高声呵斥,他的面色已是怒极,叉腰原地转了好几个来回,忍不住哽咽道:“忘机,你怎么敢?你怎么能下得去手?”


  趁着救治的时间,淮王已将整个蓝家的人通通审问了一遭,得知蓝忘机素日虽孝敬长辈,近来却因为旁人的缘故而遭到了蓝启仁的训斥,因此心生怨怼也不无可能。


  “就算先生阻拦你与心上人见面,也是为你着想,你又何至于此?”说着,淮王仰头深吸了几口气,这番痛苦的模样任谁看了都要说一句重情重义,当真是顾念他们之间的师徒情谊。


  “我并未谋害叔父……”蓝忘机连连否认,他紧握双拳,仿佛回到了小时候,每当他伤心难过,叔父就会温柔地走到他身边,牵起他的手,低声安抚。


  然而蓝启仁此时却躺在床上不省人事,蓝忘机整个人心如刀绞,痛苦万分,所有人包括他自己,都无法理直气壮为他开脱。


  毕竟,他真的在汤里加了东西。


  “魏婴不会骗我……”蓝忘机轻声呢喃,下意识说出了这个名字,不管旁人如何言辞凿凿,他都不会相信魏婴有害人之心。


  淮王闻言皱了皱眉,他身旁有眼色的立刻凑上前去,道:“是隔壁家的公子,也是,自幼和蓝二公子交好的人。”


  这人的话里的意味绝不像他说得那样简单,他鄙夷地看了一眼蓝忘机,想来交好这个说辞,也是他刻意掩饰过的,为的就是给蓝启仁几分薄面。


  “原来是这样,那就都别放过,本王一定要替先生讨回公道。”淮王背过身去,无人能看到他此时的神情,只见他一声令下,立时就有侍卫拿着刀剑往隔壁去了。


  蓝忘机还处在错愕之中,一时没有反应,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这样简单的一句话竟会为魏婴招来杀身之祸,待他回过神来,隔壁已满是不绝于耳的哀鸣与悲绝,接着便亮起了火光,蔓延到了两家之间平日被魏婴当做捷径的那棵桂树上。


  夜间的寒意如同清水一般,慢慢渗透进骨子里,蓝忘机想要拦住那些人,好让魏婴能够有机会离开,却被死死禁锢住,只能眼睁睁看着魏府被烈火吞噬……


  等到几月后他终于有机会见人一面时,却和过往一样什么都做不了,蓝忘机心疼然而无法阻止那些人,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像丢弃废物一样将遍体鳞伤的魏婴丢进河里,也无法阻止身下淋漓涌出的鲜血。


  他的世界被一片血色包裹,再也不能冲刷干净。



  

  “不要!不要!”


  蓝忘机在睡梦里也不得安生,整个人似是从水里捞出来,魏无羡搂他入怀也不能安抚多少,依旧是神情痛苦,口口声声喊着那两个名字。


  魏无羡知他这是被梦魇住了,一时有些后悔,不该轻易提起从前,他原是想让蓝忘机回忆起那些甜腻到眼中只看得见彼此的时光,往后不再惧怕深陷其中,可那时的他们稚嫩过了头,面对突如其来的汹涌,毫无还手之力,唯余叹息。


  现在想想,一切也并非是到了绝境,丝毫没有转圜的余地。


  魏无羡紧紧抱住怀里脆弱低泣的人,心疼得不知几何,低下头,吻去了蓝忘机脸上未干的泪痕。


  巽神医向来昼伏夜出,夜里安静,他在别处都听见这地方闹出了些声响,立马闻讯赶了过来,在外间仔细分辨了半晌,确认蓝忘机没有再闹腾不止,这才犹豫着走了进来。


  床上的两个人宛如连体婴一般交缠倚靠在一起,似乎没有什么能把他们分开,魏无羡虽然醒着,但不难看出此时的无措,巽神医踌躇上前,放下了尝试为蓝忘机把脉的手,或许对他而言,唯有爱人的安抚才更为有效。


  巽神医压低声音道:“你都与他说了?”


  “没有。”魏无羡无奈地摇头,捂住了蓝忘机的耳朵,不愿让任何嘈杂影响到他,“现在还不是时候。”


  “那你是不打算告诉他了?”巽神医一听登时大为失望,悻悻地道:“你为何不告诉他?当初分明是淮王想要携恩图报,逼迫蓝启仁助他一臂之力,所以才借此事大做文章,你不会不知就因为这个,还闹出什么与外敌勾结谋害百姓的罪名,牵连了一大批人吧,其中多数是与淮王有过节的,连太子也不能幸免。”


  “你也知道,这事没那么简单。”魏无羡看着窗外渐渐泛起火红的天光,痛道:“我不过提了一句往昔,就让他梦魇成这般,我怎么忍心再去揭他的伤疤,还是再过些日子吧。而且,若说起来,的确是我的过错。”


  魏无羡低头抵住爱人的额角,暗自垂泪,不肯再多说一句,蓝忘机在梦中痛苦地摇着头,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,见状他赶忙安抚,凑到人耳边低语:


  “蓝湛,不怕,都过去了,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。”













往事还有些没完,这篇文不会拉得过长,尽量写成甜虐的吧,虽然目前为止我觉得没什么虐的地方😌😌😌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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